前言
与葡萄牙人相比,新兴的荷兰人拥有更为优越的经济资源、、更多的人力资源以及更为强大的海上优势。尼德兰合省国在国内的经济基础方面就比贫穷的葡萄牙王国强。这两个国家在人口上大体相等,前者150万人,后者125万人。但是在1640年以前,葡萄牙人要为西班牙提供兵力当炮灰与欧洲其他的列强打仗,荷兰人则可以利用邻近的日耳曼以及斯堪德纳维亚半岛的人力资源为它的军队和舰队服务。在海上,葡萄牙与荷兰的悬殊就更加惊人。
软弱的葡萄牙军队
1649年,葡萄牙著名的耶稣会士安东尼奥维埃拉估计荷兰拥有1.4万艘船只可以用作战舰,而葡萄牙的同类战舰不会超过13艘。维埃拉还指出,荷兰拥有25万名海员和海军士兵,而葡萄牙的海军官兵花名册上登记的军人人数只有4000人。博克塞认为维埃拉可能有点夸大其词,不过也不会夸大得太离谱。
1620年,里斯本当局统计葡萄牙整个国家可以用于舰队服务的人数也不过为6260人。1643年11月果阿总督的顾问会议指出里斯本没有办法提供足够的合格的领航员服务于驶往印度的舰队,因为那些合格的领航员都因为荷兰的封锁被滞留在果阿的港口内不得动弹。
从1580年至1640年,葡萄牙还缺少服务于深海航行的水手,因为在这段时间内葡萄牙国内资深的海员都更喜欢选择去西班牙海军界服务,因为西班牙王室所支付给他们的薪水比葡萄牙当局更高,西班牙王室也鼓励这种趋势。因为数世纪以来,尽管有加利西亚和比斯开湾地区的海员和领航员愿意为西班牙服务,但是西班牙还是缺少能在深海航行的海员。所以王室决定启用葡萄牙的海员。
因此,在与荷兰的海上竞争中,葡萄牙总是处于弱势。另一个使得葡萄牙在亚洲的海域处于劣势的原因是在1636-1645年间,荷兰在巴达维亚的总督迪曼在指挥才能以及战略谋划上卓越超群,远胜过历任葡属印度果阿的总督,荷兰的舰队在印度洋上有力地打击了葡萄牙的海军。1609年,在印度果阿的戈维亚神父称荷兰人在印度海域取得的胜利是“其统帅灵活指挥的结果”。
另外,葡萄牙人在海军军官的选拔上过于拘泥于传统的所谓门第观念,要求有绅士的血统以及贵族门第出身的人士才可以担任海军指挥官;荷兰海军军官的选拔标准更加注重实战的经验和操作能力,而不是家庭出身和社会地位,这也使得葡萄牙的海军在与荷兰东印度公司海军的战争中处于不利的地位。
有一位聪明的葡萄牙人看出了这一点,他在1656年指出,在摩鹿加群岛和锡兰,那些出身贵族世家的葡萄牙指挥官,输给了出身低微的荷兰军官,最后丢失了这些葡萄牙的领地。另一个相关的原因是荷兰的士兵更加训练有素。与经济衰落的葡萄牙果阿殖民地相比,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商业竞争中蒸蒸日上,赢得了更多的金钱和财富。
曾经撰写葡萄牙与荷兰在锡兰的战争的耶稣会士编年历史学家克伊罗支曾经说:“荷兰人说我们的战斗方式是一种穷人的战斗方式。”一位有经验的葡萄牙指挥官在1663年告诉果阿的总督: “人所共知的事实就是我们没有人力和金钱,在战争中就不会赢得好运,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看到如此多的混乱、如此多的眼泪和如此多的损失的原因,因为国王陛下的金库空空如也,他的臣民也没有资本可以帮助他。”
再过一年,在马拉巴的一名葡萄牙指挥官写信给同一位果阿的总督说: “任何一名荷兰的舰长都拥有全权和足够的金钱处理任何事情,只要他有需要就可以使用这些金钱。在我们方面,连最小的事情也要请示最高的权威。更有甚者,一旦我们发生问题,到哪里我们都不得不以乞求的方式行事,其实我们也不可能做成任何事情,因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特别是与那些印度的土著在一起的时候更是如此。
在葡萄牙人与荷兰人长期的战争中,在士兵的体力以及训练方面,后者也占了优势,在亚洲的战场上更是如此。荷属东印度公司和荷属西印度公司使用的大部分都是雇佣兵,他们中有日耳曼人、法国人、斯堪德纳维亚人,在1652年以前还有英国人,尼德兰人只是在军官中占了较高的比例。在巴西和锡兰的葡萄牙人都曾经说这些北欧人在体魄上比他们更加健壮。
荷兰向葡萄牙开战
不仅如此,葡萄牙人还抱怨自己在食物配给上供应不足。事实上,荷兰的士兵在军需和食物供应上都要远远超过葡萄牙人。1644年,在锡兰的处于半饥饿状态的瘦弱的葡萄牙士兵抱怨说:“我们是如此瘦弱和饥饿以至于我们3个葡萄牙人都不能敌一个荷兰人。”1625年5月,当葡萄牙的军队重新攻占巴伊亚以后,一位资深的葡萄牙军官在描绘被打败的葡萄牙卫成部队的士兵时这样写道:“他们全都是经过挑选的年轻人,在世界上任何步兵部队中他们都是光彩照人的。”
1638年,荷兰人第二次进攻巴伊亚,一位守卫巴伊亚的葡萄牙士兵在击退荷兰人最后一次攻击以后在日记中写道:“我们清点了死亡者的人数,共327人,把他们交还给了荷兰人,他们都是从未见过的长得最漂亮的男人;他们看上去就像是巨人,毫无疑问是荷兰军队之花。”
在整个17世纪,由于太多的葡萄牙士兵被送往殖民地的战场充当炮灰,葡萄牙当局不得不从那些罪犯以及已经被判犯罪的人中间征集人员派往前线和战场,他们在打仗时因为缺乏训练力不从心,但是在扰乱地方秩序时不遗余力,由此增加了巴伊亚以及果阿当局不断的抱怨。
葡萄牙本国当局也不是不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不良的后果,埃武拉的博学的法学家法利亚在1622年得知霍尔木兹陷落的消息以后这样写道:“没有什么比腾空葡萄牙监狱里的囚犯和暴徒,让他们去充当葡萄牙派往印度的士兵更好的选择了,因为他们不知道如何持守对于天主以及人类的信仰。因此,同样的,对于他们在海外所表现出来的与在国内一样的不良行为也大可不必感到惊讶。
德国学者罗德礼·泰克(Roderic Ptak)在讨论荷兰人扩张的起因以及在南亚和东亚扩张的战略说:“ 对于葡属东方殖民地伤害得最厉害的因素大概是在外部:荷兰人在1600年代由于对卡斯蒂尔的厌恶,迁怒于葡萄牙人以及其他被迫与卡斯蒂尔结盟的国家;更由于他们拥有在亚洲海上从未出现过的创业精神的驱使或在脑际萦回,开始掠夺非洲和亚洲沿海地区。
新来的入侵者拥有从伊比利亚人那里学到的航海知识,并在本国发展起航行和军事技术。他们的攻击使葡萄牙人的属地受到灾难。荷兰人的攻击对准葡萄牙体制中最敏感的地方,其中马六甲海峡是最重要的咽喉。荷兰人只让很少的满载货物的葡萄牙船只通过那瓶颈,他们实际上把葡萄牙东方属地分割成印度和东亚两个部分。
最后是1640—1641年马六甲的陷落。当时适值好几件别的事件发生:日本向葡萄牙人关上大门,马尼拉与澳门之间的航运断绝了好几年之久,明朝被推翻。远东发生的这些所谓17世纪中期的危机,加剧了葡萄牙东方居留地内部存在的问题。”
葡萄牙势力陨落
在荷兰人的猛烈攻击之下,葡萄牙东方帝国衰落了。在16世纪的时候,葡萄牙在非洲西海岸以及印度洋周边地区有50个要塞或者周围筑有要塞的商站,到1666年只剩下9个,3个在非洲,远东只剩下了澳门;印度只保留了果阿、第乌、巴辛、达曼和曹尔。
葡萄牙人不能维持他们的海洋帝国在东方沿海线上的链条,其原因之一还在于战线过于漫长。当时就有葡萄牙人说:“从好望角到日本,我们不愿意放弃任何地方,冀望将每个地方都置于我们的控制之下。我们焦虑地想抓住从索法拉到日本的巨大和漫长的战线上的任何东西。”
葡 萄牙人雷戈哀伤地写道: 信奉异端荷兰人把我们的双臂割断了。以前,我们一只手拥抱着亚洲所有的岛屿,直至香气芬芳的摩鹿加群岛,另一只手从锡兰举起,拥抱着整片渔夫海岸,科罗曼德尔和马拉巴。当我们失去两臂的时候,阿拉伯人又从陆地上切割我们。我们只留下一只脚,一瘸一拐地走路,有时高,有时低。
我们仍然满足地生活在北方省,正是这片泪谷之中,我们从应许之地中流入的奶和蜜里边获得益处,然而,即便这样,我们这只脚也被异教的马拉底人切断他们正是我们当代的尼布甲尼撒。我们曾经拥有广大的和令人畏惧的印度国士,那里有几千里格之大,我们拥有的世界曾经从好望角的海岸一直伸展到伟大的中国海岸。
现在还留下了什么呢? 哦,我们只有最悲伤的回忆,我们失去了所有的一切!我们失去了双手和双脚,只留下我们在印度的头 (果阿),我们在呻吟,在流泪我们的头就是我们的一切。即便如此,它也在慢慢地变成一个头颅,它将被埋在自己的灰烬里边,它那已经倒塌的建筑物是那可悲的坟墓的墓石,也是它昔日光辉的纪念碑。